军婚小说集「柳絮纷飞里看见了故乡」

第5章

柳 暗 花 明

太阳不知钻到什么鬼地方去了，老天爷大清早就阴沉着脸。

团政委陈石的脸比这鬼天还要阴沉。刚到三连不大一会儿，连部烟灰缸里已被他扔满长短不一的烟头。

事态严重啊！昨天上午，孙氏父女跪在师部门口鸣屈喊冤的那出闹剧，偏让一家报社记者给捕捉到了。当陈石驱车赶至师部看到报道清样时，脑袋瓜嗡的一下差点炸裂。任凭李主任怎么拍桌子骂娘，他都直愣愣地瞅着报纸清样铅字发呆。

他知道记者们的厉害，清楚新闻舆论的威力。他再三恳求老领导无论如何得把稿子压住，再给自己一次努力机会。

刚才，陈石已十分严肃地指出了事态的严重和紧迫性，告诫赵春柳必须三思而行。只是还没把上级确定的处理意见端出来。

不到万不得己，他不想走这一步。现在就看你小赵识不识时务了。

赵春柳目不斜视，两眼盯着连部墙上的全国地图入神。政委的这些话语，像是没有引起他多大震动。

昨晚从团部回到连队后，他一夜没有合眼。痛苦，茫然，悔恨，热望......现在，心情已平静坦然了许多。他都想到也全想好了，别人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听，组织上给什么严厉处分都认，只要不再继续这桩亲事。

“哑巴了？说话呀！”陈石急了。刚刚点燃一口还没吸的烟，又被他使劲儿掐灭扔掉。

赵春柳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，闭上双眼，一言不发。

“赵排长，政委是你老首长了，一直非常关心你。当年为你上军校找李主任求情，现在又苦口婆心开导，不都是为你的前途着想吗？”组织股长知根知底，赶紧帮忙敲起边鼓。

赵春柳没有睁眼，没有说话。只见他把双拳攥紧，松开，又紧紧攥上。

“来，赵排长，喝口水，把心里话倒出来吧。”年轻的指导员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，把水杯向前推了推。

“好吧，我说。”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，话语异常平静平缓：“我说，婚姻不是儿戏；我说，我并不爱她；我说，我不被理解；我说，我……”

“你！张股长，把那东西给他！”陈石终于把扬到半空的手，狠狠地砸在桌子上。

两张纸一左一右摊在众人面前：

左边，结婚介绍信；

右边，复员登记表。

“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！何去何从？自己掂量着办！”

连部小屋的空气凝固了。就连已做最坏打算的赵春柳也没想到，摆在面前的竟是这样两条路。

一直望着茶杯沉思的教导员抬起头，始终低头在抽闷烟的老连长仰起脸，忐忑不安的年轻指导员屏住气，目光全都聚在他那由红变紫的脸上。

赵春柳的胸脯急剧起伏着，两只眼睛左忽右闪。童年时的梦想，参军后的热望，父母的期盼，翠娥的哀怨，随着他闪烁泪花的双眼在两张纸上来回闪现。

稍许，他缓缓站起身来，双手颤微微地向结婚介绍信伸去……

“对嘛，这才是明智的选择！”

陈石终于如释负重，阴沉的脸顿时转晴。

连部气氛瞬间缓和，众人全都松了口气。

赵春柳慢慢拿起结婚介绍信，先是向老领导、好大哥陈石政委深深地鞠了一躬，接着向营教导员、连首长们郑重地行了军礼，随即转身迈开坚定的步伐，双脚稳稳地走着，两手狠狠地撕着，边走边撕大步朝门外离去。

顷刻，连部小屋变得死一般寂静，只见窗外团团柳絮裹着片片碎纸，在微微春风中纷纷扬扬。

（连载完，谢阅读）